冷笑一声,贾璘接着说道:“只养这匹马,一年要花多少银子?”
马匹除了一年四季要吃草料以外,更要不间断地补充豆类、食盐等食物。贾政送了一匹马,荣国府赠送的那二十两银子,却未必够一年的马料钱呢。
由此可见,贾母等人仍只是把贾璘当做边缘化的人。王熙凤虽然未必就是针对尖酸刻薄,却也只把他当做寻常穷亲戚,甚至还不如可知。
贾政送马,似乎别有深意。他肯定知道贾璘的生活困顿,是养不起马的。
如果贾璘因为负担不起这匹马的费用而把它卖掉。不仅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所为,更会伤了贾政的面子;如果贾璘勉强留着这匹马,生活肯定更加艰难。
所以贾政现在这样做,是要贾璘的生活更加困顿?抑或是考验他的定力?再就是查看他的应变能力?
“少主考虑得极是,这匹十岁口的马,并不很是矫健,食料上却并不少。”杜正随即说道。
“好说。”贾璘淡然地说道,“这匹马可由金平带去城外,或者遛马,或者租给农户,换一些马料钱。”
杜正还在犹豫是否合适,贾璘接着说道:“既已归了我,我又没虐待这匹马,谁能说出什么来?!”
杜正连忙答了几个“是”。
“这些银子,就由你看着安排了。”贾璘冲着炕桌上的银子包努努嘴。
杜正的身子一颤,猜测贾璘为此事暗恼,只得回道:“仍是替少主保管、使用。”
简单处理了眼下的事务,贾璘继续习文练武的生活。
因为他得中了秀才,先后就有农户私下里找来,洽商把自家田亩挂在他名下,借以避得租税的事。
这多是贾氏宗亲,以及彼此联系推荐的远亲,贾璘斟酌后予以答允。原有的八亩田不再计算税赋,另有几十亩地收益的百分之五到十,算作给他记名的费用。
这些折算成现钱或者是粮食,进入了他的家中,由杜正计算清楚后接收和使用。
贾璘和杜正一家的吃用,即便再加上了一匹马,也不像原来那样紧张,更略有盈余。
生活安顿,他的学业仍须认真准备。
秋闱考期逐渐临近,贾政派人来唤贾璘过府说话。跟着林之孝,贾璘再次来到梦坡斋,施礼请安之后,坐在贾政的旁边。
贾政随即询问了他的学业及备考情况,贾璘回答得坦然得体,说是“有些准备,另要再看天意”。
贾政看着这个样貌清秀、神态自若的少年,心里既是赞许又是泛酸。
总是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,孟子也有“穷其筋骨、饿其体肤”的话,贾政只有慨叹生在富贵人家,也有别样的不易。
“我前次赠你马匹,就是希望你能趁势踏飞。”他期许地说道。
“多谢二老爷关怀,晚辈必会铭记您的苦心,精心学业。”贾璘只好客气作答。
贾政听得开心,捋须微笑:“嗯。贤侄一派儒雅风流、超凡脱俗之姿,必当高中!”
“感恩二老爷嘉许。”贾璘起身道谢,再拱手作别,“小侄还要回去温习,来日再来给您请安。”
贾政再勉励、鼓励一番,目送他走出梦坡斋。
穿过荣禧堂,贾璘正和林之孝走着,忽然听到有人稚嫩地喊道:“璘哥哥!”
停住脚步,贾璘看到贾宝玉,在秋纹、麝月、茗烟、焙茗等丫鬟、小厮的簇拥下,正要前往西院的贾母住处。
“璘哥哥,好久不见,咱们一起说说话。”贾宝玉拉着他的手,仰头说着。
走到回廊处,丫鬟秋纹把一块锦垫放在栏台上,小厮焙茗再拿来一块。
分别坐好,贾宝玉开口问道:“璘哥哥在东胡同住着,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吗?”
想了想,贾璘回道:“都是散居的贾氏族人,过着寻常日子罢了。或者担水劈柴,或者烧火做饭而已。”
“哦。”贾宝玉点点头,“我只是偶尔见到府内厨下忙碌,你所说的与那一样吗?”
“并无不同。”贾璘微笑着看着他,“除了年貌、衣着以外。”
“要不等哪天我得个机会,去你那里看看?”贾宝玉笑嘻嘻地说道。
他的探秘心情很浓,贾璘却并不想招惹这个被看护得精心的人:“宝玉哥儿如果想看看,其实在府内也可以。我那里地方促狭,来往的人也都粗鄙。”
贾宝玉还要争执,茗烟笑道:“宝二爷若是好奇,我陪着你走走也是可以的。”
茗烟颇为活泼,与贾宝玉玩得很好,算是贴身服侍的随从、保镖加玩伴,两人的关系也是极为亲密。
见他这样说,贾宝玉立刻转移了兴趣:“好!那就一言为定!”
“好,都依你。只是这里穿堂风,宝二爷不能久坐的。”麝月灵巧地劝说道。
贾璘也起身告辞,贾宝玉在丫鬟、小厮们的陪伴下走了几步,又停住了脚。
犹豫了一下,他走了回来,拱手说道:“我不喜欢做那些,但璘哥哥要举业出头,我还是要祝哥哥成功。”
贾璘颔首道谢,目送这个玉童远去,自己也赶回祖宅准备应考。
木樨花开,晴空中满是甜淡的香气。
贡院的考场中,贾璘安然静坐,参加了连续几天的考试。
乡试中自有诗赋、八股文章,也有偏于时政的策论考问。
题目选自《论语·里仁》中的一句话:富与贵,是人之所欲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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